度过恶魔连轴转的三个月——等等上一次写这篇竟然是三个月前!?
我还以为自己只转了一个月,回忆一下感觉是两个月,现在一看哇哦整整三个月了哎!!做了一箩筐的事,回来继续写特里这档子很狗血的事,感觉我做了很久心理建设终于决定了这几件破事要进入主剧情,感觉我白雪妹妹的后宫已经远远超越起火级别,直接进入缩编阶段吧!(?)
特里斯坦站在玄关里伸了个懒腰。面前那条延伸至楼上的扶手楼梯尽头仍然黑黢黢的,但他知道其中已经不会再有什么令他心神不宁的东西。当然帕西瓦和莫德烈也并不是两团柔软可爱的毛茸茸兔宝宝,但至少现在还没有成为潜入深夜梦境中大肆吞噬的阴影。
他早前定好的闹钟响起来。八点钟,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各就各位,他很欣赏这一点,因为他的生活里很少出现这种井井有条的场景——虽说他没有多么喜欢刻板的规章制度,但博斯总是很在意这些。所以他觉得,或许事情还是这样发展比较好。
在这个时间,阳光就能很饱满地洒进那列被很巧妙地算计好的长窗户里。特里斯坦走向那条长沙发,清空头脑将自己抛在那里。柔软的小牛皮轻轻地咯吱作响,他随手拽过一条毛毯缠在身上,就蜷起身体陷入沙发深处。他闭上眼,还没有感受到什么困意,但眼睛实在是酸痛万分,他的手指已经在旭阳和毛毯的缠裹下偷偷渗出汗来。起居室太大,他不想开空调。但是他也不想扔下那条雪青色的短绒毯,因此他懒洋洋地伸起一只手,从沙发靠背顶端抓起一本《三街周刊》,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半空中扇着。
他当然不是因为对温度有需求而抓起那条毯子。他只是习惯性地需要一些触感亲肤的物体来填充肢体的间隙。这就是博斯说过的那个磨人的小问题。博斯有一块已经褪了绒的小方巾,而帕西瓦的行李里有一个泄了形状的布老鼠;他们或多或少对安抚物有一些执念,北方人会说那是种贵族习性。但特里斯坦的需求更执拗些。
无论是伊芙·帕利亚细软手指的触碰、还是莉莉·戈尔蒙特长茧指节的摩挲,凯的拥抱也好、莫德烈的执拗贴近也好,当然还有博斯对他那无可言说的方方面面的剖探——他需要一些饱含感情的肢体接触。如果缺乏了这些会怎么样?……他叹了口气,《三街周刊》疲倦地落在了他脸上,他轻轻地叫了一声,伸手揉揉那高鼻梁上被磕痛的部分。缺乏爱抚的他会怎样?他想起昨晚对博斯说的话。对他而言,那难得像是在进行某种程度的谈判和抵赖。「我不想吃药。」他低声复述了一遍。
这种反常的症状——特里斯坦从来不想把它称为『病症』——究竟是在何时出现的呢?确实在帕利亚小姐的大宅子里时他就是个有点爱撒娇的少爷,但又有哪个少爷不爱撒娇呢?——他觉得这不该怪罪他的母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甘之如饴地享受那些小姐和侍女们将他放在膝头摆弄,可是被帕利亚小姐打趣的时候,他又很是脸红。「特里斯坦·帕利亚,我可真意外,」她饶有兴致地故意开他的玩笑,「你简直像个一家之主似的。」她以为他是喜欢被女人们围绕着的感觉。但他只是对柔软的肌肤和喷香的氛围感兴趣。莉莉最愿意跟他唠叨的就是如何区别欧芹和香菜的气味,但他在五岁的时候就能无师自通地区分木兰香氛和玉兰熏香了。
不是这件事。
特里斯坦睁开眼睛。他不知自己已经躺了多久,只感觉头开始闷闷地疼起来了。他有些勉强地翻了个身,半长黑发从颈侧滑落,露出一段汗津津的苍白脖颈。汗水浸透薄薄的柔软长袖衫,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他抓紧了那条雪青色毯子。
是的,他是个很爱撒娇的少爷。尽管是私生子,但并无碍于伊芙·帕利亚带着他在裙边、像炫耀新插在发髻上的钻石夹子般四处张扬。伊芙像珍爱自己的容貌一般喜爱他,她容许他在自己之后起床,下午茶时分他是她和女友们的宠儿,晚餐时分她很珍重地将他锁在楼上。特里斯坦·帕利亚是个有点被娇惯的小孩,他从小就听那些漂亮的女人们夸赞他,他能画一些蛮漂亮的小涂鸦,而且会摇头晃脑地背一些怪冗长、却很浪漫的诗。他母亲倒希望他早点学会板球。「他总用得到的,」她笑嘻嘻地说,「想想吧,小特里斯坦会和白色衣服多相配?」为了那些考究的白色衣服,他也愿意学一学板球。只是他确实不大擅长这种需要穷尽他注意力和体能的运动。
所以在那些母亲把他锁在楼上房间的夜晚,他有些委屈。他可以自己画一会儿长翅膀的大板牙海狸,但他不喜欢没人夸他复述那些诗句时顽皮地皱起来的小鼻子。确实摇一摇铃就有莉莉上来给他送蜂蜜水或黄菊花茶,可是那些把他灌得像个四处晃荡的圆鼓鼓水瓶的睡前饮料他不太喜欢,而且莉莉的安抚会叫他很容易就睡死在柔软的鸭绒枕头里。他不想睡觉,他想问问母亲,在见不到他的时候会做些什么?一定不会是睡觉,因为她总是穿着很美的衣服、化着很精致的妆容离开他;到了夜晚他就不是那枚闪亮的钻石发卡了吗?他的母亲在深夜里是否有更璀璨的钻石需要宠爱?
因此七岁的特里斯坦·帕利亚掌握了另一门不为人知的技术:他终于学会了捣鼓弹簧和齿轮。积攒了很多个周末午后小睡的时间,他成功地弄坏了房间的门锁;而像莉莉·戈尔蒙特这样称职的贴身女佣,会马上叫来锁匠把它修好。
「莉莉,」他皱起鼻子,「伊芙小姐是女巫吗?她在晚上会变成别的样子吗?」
「小特里斯坦,小特里斯坦,」莉莉·戈尔蒙特笑得前仰后合,「伊芙小姐听你这样说或许会蛮开心呢。」
他费了些心思,在放学之后偷偷溜去了五金店,店主看着这个个头刚过收银柜台的漂亮小男孩递过来的钥匙胚扬起了眉毛。「你是帕利亚的那个小孩?」他有些粗鲁地把强要来的学生证丢在台面上,「和你老娘一样是个偷子。」特里斯坦觉得不大舒服。『老娘』和『偷子』这样的词汇,他从来就没听过。而且他所听过的男人对帕利亚小姐的评价,不是『天仙』就是『百灵』;哪怕是最不善言辞、要被帕利亚小姐嗔责的人,也叫她『猫儿甜心』。「我不是『偷子』,」特里斯坦有点生气地把几枚纸币扔在桌上,扬起下巴将他需要的那点五金玩艺儿和学生证揽进书包里,「您不用找了。」
他揣着一肚子气去画室,把软性铅笔折断了好几枝。菲利西亚老师是帕利亚小姐的友人之一,自然也是很宠爱他的女人之一,她于是拽着他聊天儿,但特里斯坦很担心把五金店的事说漏了嘴。「波布拉小姐,」他撅起嘴说,「黎小姐本来说今天分我荔枝吃,但直到放学也没拿给我。」菲利西亚老师就尖声笑着打发她的助教买草莓去。她那会儿的助教是个瘦长脸、很苍白的褐色头发男生,他气喘吁吁地递给特里斯坦一盒打着香槟色缎带的草莓,没说什么话,但是耳朵有点发红。
特里斯坦又花了几个周末,刻出了一把自己房间的钥匙。他很难偷到莉莉贴身保存的那把,所以很多地方不大精确,好几次钥匙卡在锁扣里。但至少还是给了他自己开门的可能性。第一次把锁芯扭开时,他轻轻地哇了一声。他按捺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了一个缝。走廊上听不到什么很强的声音,但还是传来一点音乐声。伊芙喜欢狡黠又有韵律的两拍子波尔卡。
足足一个月时间里,他只敢每天听一点走廊上隐隐约约的乐声。偶尔他还能听见一两声抬高的男女声呼喊些什么,想必是些荒谬的话,因为后面总跟着人群的哄笑。伊芙的晚宴原来总是这么热闹。不过特里斯坦并不意外,毕竟他母亲的茶室也总很喧嚣。不像伊芙总是捋细声音格格地笑,她的女朋友们笑得像各式各样羽毛丰盈的大鸟。偶尔来喝茶的男性客人们倒是轻言细语、举手投足间很恭敬的——像是菲利西亚老师的那些助教。然而,在晚宴期间的走廊里,特里斯坦听到了更多男性的声音。
不是这件事。
特里斯坦喘息着。他常戴的项链很少离身,但在如此半梦半醒的时刻总是让他觉得硌着身体。他恍惚着拽住那细绳索尽头的银龙虾扣,有些歇斯底里地抓挠着将它解开,把那个圆圆的银环握在手心,任它将他的手掌印出一个略微发疼的红印,因为他又很快地在浅寐中失去了知觉。
高中毕业之前,他就决定不再去读书。他知道博斯一定会反对他,就像之前博斯决定不再读书时他所劝他的一样。但是无论博斯的态度如何,至少他明白博斯和他并不一样。他不知道博斯究竟是刻意保持那种所谓平等的态度还是真的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差别,又或者是分明知道他们的区别、却因为某种目的而顶着这样的矫饰进行劝说?他只是很疲惫。而且,他还面对着这些新近认识的弟弟们。无论这些男孩是否喜欢他,他都需要找到一种办法让他们彼此相互喜欢。毕竟,要让他们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喜欢上博斯,总是有些勉强。但如果是特里斯坦——特里斯坦觉得这不应太难。
他们搬到新光年市之后不久就是暑期,男孩们有了大把的时间探索这个陌生的新奇城市,博斯也从北都回来渡一个短暂的假期——尽管才二年级,他的日程安排已经让他很难完全享受哪个假期。他在家里久违地用的第一顿晚餐,特里斯坦敢说他很是满意,尤其是当他坐在餐桌尽头交叉手指端详凯、杰兰特、加拉德和莫德烈七嘴八舌地向特里斯坦多讨一勺红酒酱或桃子布丁时,唇角一直带着那抹无甚掩饰的笑意。睡前的阅读时间里,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因为烤箱里放着一个很大尺寸的苹果派,堆得高高的苹果片用很多的肉桂粉腌过。「我很高兴大家都不讨厌苹果,」特里斯坦慢条斯理地宣布他的最新调研成果,「这可实在是省了我很多时间。」因为住在维因的时候,他和博斯绝对吃掉过几百个苹果派,半是因为它便宜、方便制作、而且可以同时承担主食和甜点的职责,半是因为他们发现彼此参差的味觉竟然可以在此处达成统一,总之这个食谱已经到了他在睡梦之中也能完成的程度。所以当发现这道朴素美食可以成功堵住一屋子成长期男孩的嘴时,他着实是大松了一口气。
那个夏天也是他第一次要面对六个人的食谱,每一天、每一餐。此外,还有六个人的生活满满当当地挤在这个小三居室里。所以他只好五点钟从床上爬起来,并且规定暑假期间所有人必须按时来吃三餐,因为特里斯坦绝不允许大家营养不良地饿着肚子。虽然早餐他也只来得及弄点牛奶麦片和烤面包三明治——当然也可以吃昨晚烤出来的苹果派。在看着他们吃掉那些碳水化合物的时候,特里斯坦还会飞快地空出手来拌点生菜或瓜类放到餐桌上来。「凯,」他将毫不留情地叫住任何想要偷偷摸摸地离开的人,「我可实在匀不出闲钱叫你吃维生素片,所以你最好还是赶紧把沙拉吃完。」
那半个月里他的手好像从来没有干过。不是在烹饪便是在清洗,以至于手上皴起了皮。他打量着这双手,就会想起莉莉·戈尔蒙特。她的手本来只是粗糙些,但在伊芙去世后就开始变换颜色和形态。上午的厨房空无一人,男孩们不是在补眠就是去街上玩,他在水池里浸泡着双手,就会开始想一想帕利亚大宅子里的故事。与眼下的生活相比,那些事情好像离得太远了;但是他真的很年轻,所以其实离那些事情还很近。他揉着面团、搓洗棉布,有人轻轻地越过餐桌走到他身后。他以为自己不会惊讶,但心总还是会猛地跳一拍。因此他的回忆就断了,并且十分突兀地跳到了另一条回忆的线轴上。而那些事情就离他更近了。
博斯不会拥抱他,他只会站在他身后。他越过他的肩头看他做那些烟火气十足的家事,他有时可以认定博斯叹了一口气。只有在那叹息声中,他才会突然觉得疲倦。博斯抬手撑在壁橱或镜面上,那熟悉的气味便离他很近了,他一直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味道,因为博斯在不同季节使用不同的古龙水,但他总是能嗅到那一以贯之的气味。所以只是博斯的身体的味道。那味道留在博斯所有的衣服和寝具上,所以他倍加熟悉了。他轻轻地放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随着博斯叹一口气,而博斯就从身后捧住他的双手,打开水龙头为他轻轻地搓洗。那些珍珠色的泡沫从他们的指尖流淌过去,博斯的体温穿透流水贴合他的双手,他会偏头看看有没有人正走进起居室去,但博斯当然只会挑选最为沉静的时间。水流停止,博斯握住他湿淋淋的手指,他望着有些水滴慢慢地落在水池里,又有些顺着他们的手腕流下去浸湿袖口。
操作台和餐桌总是摆满的,就近的位置只有在沙发上。那是所有兄弟睡前会聚在一起读书的地方,所以必须先铺一些毛巾和衣服上去。那张洒满了十点钟阳光的旧沙发沉默而温厚,他总是无法压抑喘息,但博斯没有试图让他安静,只会偶尔轻轻地用食指抵在他的双唇上。如果洗衣机正开着,他就有机会埋在博斯耳边叫几声他的名字。那两个星期他们每一天都会做爱,有些日子甚至做几次,如果事情并非如此,他便完全不知道博斯的身体里居然存在那个完全合乎生理年龄、合乎那年轻而野性的冲动的个体。唯有在那时,他才记起博斯只比他大两岁,而这两岁的差距,会因他们年龄的增长而愈发地缩减下去。
或许只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如此之短,博斯才会如此急迫地触碰他。事情的交缠让他在那段时间前所未有的困倦,以至于他觉得博斯回来得像梦,走的时候仍然像梦。那时他已经知道博斯有那块很旧的小方巾了,但博斯还没曾在他的行李中发现过什么。大概是他真的不曾表露过什么所谓贵族习性,又大概是博斯真的从未真正将他视做贵族。菲纳列夫人和帕利亚小姐的儿子怎么会有同样的怪癖呢?他对安抚巾或毛绒玩具毫无眷恋,因为他不用从它们身上获取极难获得的母亲的关爱。伊芙·帕利亚给他的亲吻、爱抚和赞美,在他的回忆里充盈得几乎溢出,比多少个贵族妇人施舍给她们可怜的贵族孩子们加叠起来还要再多。博斯不会知道,也更不会明白。他和博斯是不一样的。
他的症状就是从那时起加重的。
特里斯坦将鼻子埋进了那条雪青色的绒毯里。那是博斯最近几天用来盖膝的毛毯,因为夜间的冷气会稍微开得低些。他放弃般地轻轻掀起上衣,汗水已经从他的侧腹滚落下来。他睁开了眼睛,起居室仍然寂静着,内天井让这里显得无比空旷,尘埃在倾泻而下的昼间阳光中翻飞,他想起曾经在沙发里拥抱过、接受过、爱抚过的博斯。
而他的意志已经无法再继续敷衍。
-tbc.
尼玛,这一part结尾怎么这么雷且俗。
哪知写了这么多!本以为是会略写的段落,这样一看我有点踌躇后面的剧情该如何安排……其实已经把最最最初规划的原梗写出来了,但我写到P2的时候突发了支线扶正,所以还是继续写下去吧。
我觉得我还是克制得很有分寸的,我不要写官能小说!!!(重音
一件好像说明一下会更有意思的事:约兰兄弟里博斯和帕西瓦是根正苗红的贵族子弟,特里的妈妈——也比较明显了她不是贵族,但多少有点联系,而且特里小时候的生活是很富庶的。家里就他们三个和贵族扯点关系。
凯的妈妈是普通人,杰兰特和加拉德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就不细讲他们的身世了,莫德烈的妈妈是个学者。我写这一part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其实加拉德是很粘特里的,但是杰兰特和莫德烈又很粘加拉德,导致加拉德越长越处于一种想粘不敢粘的状态(。。。)好惨啊。
啥时候多写写特里和加拉德,这俩人的互动可能远比我想象的要重要,毕竟杰兰特是一个只粘加拉德却很提防特里斯坦的人,而莫德烈是曾经粘特里斯坦后来转而粘加拉德的人。(加拉德小宝,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