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想着什么才会写出这种东西的。
※我到底是想着什么才会写出这种东西的。
※我到底是想着什么才会写出这种东西的。
※并不是玛丽苏吧,这个妻子不是我,虽然说这种破事我可能真的干得出来
※并不想牵扯到什么女权啊直男癌啊极品基佬啊什么的。想要强调一下妻子是自愿嫁给所长的。

※搬运追加说明:成御感情线,成步堂/原创女主结婚,御剑无出场

     修长透骨的白手托着朱红的盏,那是他的妻。他挂起温和的微笑,用自己的酒盏加以交换,三三九度之后,他便有了真正的妻。那人的脸藏在角隐之后,看不见之上的表情;但即使可以窥见,或许也参不透那抹得惨白的容颜之后的情感。趁着跪向神木行礼的时间,成步堂禁不住偷偷瞥过一眼去,见到那鲜红色的唇瓣颤抖着,眼泪接连地划过下颌落下来,打湿了那无垢的雪白衣衫。
     仪式结束之后,主祭人和巫女们离了场。人烟稀少的神殿前霎时静得可怕,唯有成步堂和他的新妻相对而立。女子的肩在厚重的和服下不断颤抖着,低着头咽下泣声,泪珠把地面打湿了一小窝。成步堂看着这样的她,觉得很是可怜,胸中泛着无尽的苦涩,抬手轻轻褪下了女子头上的角隐。
     「不要害怕。我爱你,我用我整个身心爱你。」
     他牵了她的双手,探过头去吻她,嘴唇蹭上了浓郁的赤红,取了很多纸巾来清理,拭不去。
 
     婚礼举办得又快又安静,蜜月过后,成步堂仍然是那个踌躇满志的法律事务所所长,穿着深蓝色的西服通勤,似乎什么也没改变似的。以至于很多人在听说成步堂已经结了婚之后,不无惊讶地摔下筷子。
     王泥喜律师说那就是他当时的反应。因为连续三天没见到自己的上司坐在桌后,闲散地随便抛了个问句,为着答语把喝着的热茶呛进了鼻腔。「蜜月?」小伙子一脸惊恐地瞪着所长的养女,「请先告诉我他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大学生的美贯从魔术道具用的蓬松小花短裤里摸出一条手帕递给他,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还以为我算是跟他亲近的人,」年轻律师失望地靠在沙发里仰头看天。这不怪他。除了自己的女儿,成步堂并没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任何一个人。
     就那么卑微地结完了婚。
     美贯对女子的评价是,好,但也仅此而已。成步堂是个有着波澜起伏的人生的男子,但他的妻平淡无奇。没有人预想到成步堂会娶那样的妻,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顺理成章。仍然有好事者想知道其中发生的故事,因为成步堂身边出色的女性那么多——那么多。
     「我爱她,那就是原因,」成步堂碰了酒杯,笑得一脸恬然。
     筵席撤下后,成步堂敲开家门,那总是凌晨后的事情了。他的妻坐在沙发里,开着一小盏台灯打毛线,冷得像冰,静得像一面无人问津的白墙。听见玄关的动静,她穿上拖鞋迎至门前,伸手帮他褪下大衣。
     「欢迎回来。」即便成步堂缄默不语,她也依旧会迎上一句。毛呢大衣里有夜风和酒的气息,被眼泪打湿得一塌糊涂。他的娇小的妻踮起脚将衣服挂进衣橱,而他将她抛在身后,踉踉跄跄地跌进床里,不出一会儿,鼾声打得震天响。妻于是坐回沙发里,蜷起脚继续打着她永远打不完的毛衣,眼泪把脸上的白粉冲在毛线里,干了又湿。
 
     若说婚姻的起源是一个谎言,那么之后再用多数谎言支撑起它,也就不足为奇了。妻是一个静谧的女人,但不发声不意味着呆傻。成步堂不爱她,这是一个简明扼要的事实。为了填补爱情缺失的寂寞,妻从街角的宠物沙龙接回了一只幼犬。那不是什么名贵的犬种,唯一的特征就是灰色的毛发。至于它究竟被唤做什么,成步堂倒是记不清楚了。只要房间里的动物味儿不至于呛鼻,他便由她去。
     他究竟为何要娶她呢?归根结底他的地位不如一条无血统的狗。成步堂摊开报纸,却只是一心瞪着那无忧无虑爬上他膝盖的灰狗。妻好声好气地唤着狗的名字,狗便离开了他,颠儿颠儿地跑在她的脚边了。
     她亦不爱他。成步堂心知肚明。在他掏出那枚并不值很高的价格的镶着颗小碎钻的指环的时候,他便十分确定那一点的真实性了。她同意嫁给他,下决心过上这貌合神离的生活,完全是因为他的名声罢了。在他看来,妻单纯到愚蠢。只是为了名字前冠上成步堂的姓氏而更有门脸一些,就牺牲了她余生的幸福。
     她不幸福,并不是他的过错;他心不在焉地翻过一页报纸,想着。因为他也不幸福。但是,她让父母时时刻刻念叨着催促的婚事变得简单了。喏,一切都变得简单了。洗脱污名的王牌律师,事务所的规模日益扩大,养女拿取了大学的通知书,正值男子汉的黄金时刻,又迎来了一个贤惠而内敛的妻。多完美,完美得就像写给失足青年看的励志故事书。
     那么说他还要反过来感谢她啦。
     这个想法让成步堂感到很恼火。他无缘无故地失去了对早饭的胃口,猛地把报纸摔在桌上,把灰狗吓得尖鸣了一声。妻无动于衷,继续低手拉着狗的前爪,温和地说:
     「你今天要去墓园对吧。要刮好胡子。黑西装熨好了放在床上。送花的人九点到。」
 
     律师协会的年会十分无趣。成步堂把上前搭话的人全部推给信赖的下属,自己躲在角落里慢慢地喝着葡萄汁,任凭那青年和少女不断向他抛来愤怒的目光。
     妻和那些名律师的太太们聚成一圈。她今天穿得亦不张扬,但品味高雅,与成步堂的服装相配为一对。或许因为是家庭主妇,所以才把精力花在打扮外表这种无聊的方面。成步堂站在镜前试穿新衣的时候,便已经知道妻的选择是正确的了。服帖的尺码和颇显风度的款式,成步堂深深了解单凭自己是打理不来的。妻拿着一条钻石项链,在梳妆台前焦躁地扣着,精巧的搭扣在她精心涂抹过的指甲尖上不停打着滑。
     「你能不能帮我……算了。」
     她把项链重新拿下来仔细研究着那搭扣,成步堂侧眼望过去,心不在焉地打着领结。她看上去就像已经咽下了自己的发言似的,专注地与钻石项链做着斗争。良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抢夺般地从她手里取过项链,皱着眉为她扣上搭扣。妻的后颈和背洁白光滑,设计精妙的钻石搭扣与发髻上的插梳相映成趣,看起来颇是美丽。妻的眼里映着镜中的钻石,带了黑瞳片的眸子如夜空般闪耀着。成步堂亦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看见西装襟上花纹和妻的腰带同样。他们看起来真像一对夫妻。
     成步堂微微抬了抬嘴角。那因为大的眼眸而过早地开始显老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与妻的面颊重合了。
     他默默回忆着这段记忆,一位年轻的律师满脸堆笑地向他敬酒,夸赞了他今天的穿着。成步堂感到心里一阵恼火的受用感飞速划过,微笑着回了他,几句寒暄过后,又是孑然一人,换了干红继续喝。妻拢了拢长裙,坐下在他身旁。
     「她们真讨厌,」妻晃着香槟杯,一反半分钟前的笑颜,满脸的烦倦。
     「嗯?我看你倒是聊得很开心。」成步堂百无聊赖地撑着脸,盯着年轻的希月律师裸露的后背和大腿看着。
     「那个姓信乐的律师……哼。那群荡妇就知道跟着那色老头起哄。」
     「信乐?」
     「嗯。御剑法律事务所的信乐。你认识的人吗?」
     成步堂剧烈地呛咳起来。
     妻吓了一跳,迅速地掏出手帕给他擦着洒到身上的酒渍,温柔而有力地叩着他的后背。
     「怎么了?怎么了?喝醉了吗?」她叫了愣在旁边的侍应生,「帮忙拿湿毛巾来,还有麻烦帮忙清理一下酒杯碎片……抱歉,麻烦了。」
     成步堂痛苦地捂着胸口。鼻喉腔里的液体好辛。咳不尽。呼吸都变成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他感到两眼发黑。
     妻用娇小的身子支撑着他。
     「啊,王泥喜先生,希月小姐,能不能帮我一下?先生他,似乎有些不舒服……」
     「我——没事,没事,」他紧咬着牙关撑起身子,「王泥喜君,不用——我就是稍微有点发晕。」
     「没问题吧,成步堂先生?」小伙子一脸担忧地扶着他,而旁边的少女早就已经自行手忙脚乱了起来。
     让自己的部下看到这幅丑态,多少有些丢脸。成步堂苦笑起来,妻念御剑两字的声音灌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觉得心脏的鼓动频率十分异常。
     「我大概是……不知不觉地喝多了。哈哈哈,抱歉,」他对逐渐围过来的人们致着礼,「扰了大家的雅兴,实在是十分抱歉。让内人陪我去凉台上吹吹风,大概就能好过来了。不用担心,不用……」
     似乎逃跑似的,他和妻相互拉扯着,表面看去像是搀扶着,深深浅浅地走向凉台。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鼻腔里的辛涩,牵扯得心脏生疼。妻抱歉地微笑着,沉默着,手冷得像冰,脸笑得像一面墙。不知道那短短的一道路,何以如此难捱。成步堂瘫坐在长椅上的时候,觉得一半灵魂似乎已经钻出了脑壳。
     妻什么也没说。两人之间隔着一人的距离,玫红色的蔷薇花虚伪地贴在扶栏上绽放着,那是仅此一夜的绚丽。成步堂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因为明媚月光而暗淡着的星,悲戚地在他眼里摇晃着,似乎要纷纷坠落下来似的。
 
     不堪一年高过一年的留言纷扰,妻提出去做人工受孕。成步堂踌躇了半晌。
     虽然不是高到拿不出来的价钱,但总是不想花这钱去买更不想要的东西。如果非要把这东西推上门的话,还是免费送货的比较好。于是就像高中做科学题似的,成步堂算好了日期,查阅了所有可能增加受孕可能的方法,全都堆在一起,宛如准备一场最讨厌的联考。
     早在很久以前就约定好了,两人可以随意寻找发泄欲望的方法,彼此毫不过问。但因为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样的状况,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厌恶般的忐忑。日子一挨一天地过,最终这个月的日子到了。成步堂脱下睡裤,按上灯,妻在床上沉默得像个温暖的玩偶。
     妻的身体同少女一般,似一株不够柔软的嫩芽,生涩地驱动着。仅仅通过触觉来感知对方,便多余地感到她实在是太娇小了。妻的声音很微弱,不知是在刻意压抑,还是在刻意声张。成步堂调动着单薄的记忆,公式化地进行着。妻也尽量主动地伸手触摸着,两个人在做一场很尴尬的戏。
     「……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做人工受孕吧。我会分担一部分,」妻虚弱地说。
     「……我可是最讨厌半途而废,你知道。」
     但实际上,他也十分不愿意进行下去了。只是不愿服输的想法又在作祟。而且说实在话,那可真是一大笔钱。
     妻在暗处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这样说你究竟会不会生气……但把我想象成他,可以吗?虽然感觉可能会不太一样。」她搂住了他剧烈震颤了一下的身躯,「如果这样也不行,那我们,认真的,还是去找医生吧。」
     「别开玩笑了……!」
     「那我也没办法了,」她有些厌倦地说。
     她伸手去拉被子,然而他依旧压在她的身上。在浓黑的夜色里,两人都无从得知对方的表情与思虑。真是个该死的孩子……为什么作为一个有社会地位的人就一定要有个孩子。成步堂本来以为流言蜚语没有那么可怕,然而当那些传闻像打不死的蚊蝇、不知不觉已经开始绕着自己满身飞的时候,他发现现实世界是有一些很令人恐惧的东西的。
     无形的棍棒抽得他眼冒金星。他感到了无尽的痛苦。
     「……御剑?」
     终究他微弱地呼唤了那个名字。那是个不能被碰触的名字。每每被事实撞击,心里的那根深刺都会带出黑色带脓的血。没人治得好那伤;成步堂想,那伤只能无尽地溃烂下去,直到整个心都烂掉,他便可以痛得死去了。时间不是治愈身心的良药,尤其是在那人总是像个幽灵一样缠在他身旁的时候。
     妻轻轻地点了点头。
     「御剑……御剑……是你回来了吗?御剑?」
     一缕月光落在了枕头上,照亮了妻银灰色的头发。成步堂望着那撮发丝,觉得心里的深刺猛地拔了出来,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渗了出来。他无法忍受了。他忍了过久了。他努力让自己变得糊涂起来,混乱起来,似乎这样就能把那少女一样的躯体错认成深爱的男人的身体一样。他哭着,近乎绝望地呼喊那个名字。没有见过哪个男人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哭得像个婴儿一样,似乎哭泣本身也是欲望的一部分一样。随着身体的驱动,哭泣也截成一段一段,似乎中间有短暂的时间因为缺乏空气而哭不出声似的。
 
     美贯成为了专职的魔术师。跟她父亲的预期一模一样,她继续走着魔术的道路,并且正离那巅峰越来越近。她已经不是个笑嘻嘻地趴在钢琴上从小花内裤里变出小玩意儿来的女孩儿了。
     「爸爸,这次的演出,带龙也来一起看好吗?」
     龙也是她的弟弟,异父也异母。美贯推给父亲三张票,急急忙忙地打着电话扶着帽子跑走了。然而尽管跑得再远,那天蓝色丝绒礼帽也印在成步堂眼里久久不去。成步堂默默颔首,皱着眉微笑,把票收进公事包里,拉着儿子的手说:「我们去帮妈妈买菜好吗?妈妈说今天晚上要吃寿喜烧。」龙也仰着通红的小脸,精神地点着头,嘴里吃着美贯给的糖,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时光荏苒,龙也亦要迈进小学的校门了。那孩子长着一头倔强的暗灰头发,任母亲怎样梳理也总要翘出一两撮来;杂草般的眉毛末梢坚毅地曲折着。因为毕业典礼,龙也穿了一身暗红色的小西装,白色领巾在胸前骄傲地飘荡着。成步堂看着他在前面跑跳着,无奈地叮嘱他不要把自己绊倒磕伤。那小身影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像只麻雀一样在初春的街道上奔放。成步堂带着一半担忧地看着他,又为自己的子嗣的健康感到了快乐与心安。
     只是啊,那发色,那小西装,看上去多么催人忧伤。带着些莫名花香的风席卷而来,或许将花粉吹进成步堂脸上,使他的双眼红而湿润。记不清是多少年过去,幼小的灰狗已然长成了大的狗,龙也站在它身旁都会显得娇小的。龙也十分喜爱那条狗,常常抱着它,摩挲着那柔软皮毛就睡过去了;看起来似乎另一条小灰狗。
     成步堂拿出手机,确认妻发来的购物清单。之前陪伴了他十余年的手机终于坏掉了,换了新的智能手机还不太习惯,只是一味地查找将手机提示音换为那过时的超级英雄主题曲的方法。主屏幕上日历提示着隔天的安排——那天是美贯演出的日期,而他恐怕是去不了了。他在心里向美贯道了歉,相信着妻是能安排好的。
     「龙也,帮爸爸挑香菇好吗?」他在超级市场门前把那小麻雀拉回身旁,蹲下身把孩子胸前有些散开的领巾重新结好,神态十分温和。龙也看着那样的他,半晌,右手有些不安地攥住他的袖口,小声地发问。
     「爸爸,不喜欢吃香菇吗?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难过呢……」
 
     妻在体检时发现了一个子宫里的肿块。
     未知状态究竟是良是恶,成步堂显得十分乐观,却是蹲在事务所的阁楼上抽起烟来。有份文件需要签字,王泥喜律师四处找人找不到,试探般地推开阁楼的门,被扑面而来的爆炸般的烟丛呛得咳嗽连连。
     夫人一定没事的——下属们这样说着,满脸都是悲戚的安慰意味。成步堂笑着接受着那些好意,却为着软弱被人看穿而感到格外悲哀。如果连自己都不抱希望的话,妻的内心自然会更是压抑了。成步堂想着提早回家,买妻爱吃的草莓蛋糕慰劳她,却是在车站前再三徘徊,最终去约老相识的刑警去喝酒。
     那刑警——现在被人称作警长,独身至今,身边没人打理,胡子拉碴,脸上再多贴了几幅绊创膏。即便职称升了、工资涨了,却也是日夜吃着挂面过活。律师和刑警本来并不是个相性良好的组合,但成步堂与糸锯总有着共同的话题,于是在将要被压垮的时候,会约着去闹市里的居酒屋喝上半晚。
     糸锯把烟头和铅笔头一并夹在耳后,撅起嘴喝了一口酒。成步堂绝望地撑着头,两人之间寂寞无语,唯有糸锯的酒盏不停地举起又落下,而成步堂面前的酒瓶还是静静地盛着一满瓶的酒。居酒屋的老板娘忙着在几位没品的客人间调笑,看也不看这苦闷的角落一眼。
     「我没法想象之后没了她会怎样,」成步堂哑着嗓子挤出一句话,「我似乎,到现在才发现她是我的妻子似的。」
     「距离御剑检察官离开已经有十年了,你到现在才意识到这点,可真是迟钝得有点过头说。」
     「我简直是天字号第一的大蠢货。我当时……只是为了她跟御剑相似的那么一点地方,就毁了她的一生。究竟她为什么要答应当我的妻子……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的人生更珍贵吗,而她居然把那东西让我一点一点地毁掉了……」因为连续几天糟糕的睡眠,成步堂的双眼通红,「我该怎么补偿她……已经太晚了,现在再想到补偿什么的已经太晚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可我现在一切的安稳的生活……却都是她给我的啊……」
     「……这十年来,自己有不知道多少次想要直接揍你一拳,」糸锯冷冷地哼唧着,干了酒盏,「但是呢,终究没有下手。」
     成步堂抬起头来望着他,双眼里满是绝望。糸锯瞪着那样失魂落魄的他,端着酒盏的右手从平稳逐渐颤抖起来。
     「成步堂龙一,你这个混蛋!」
     刑警突然把酒盏摔在地上,冲着那张脸狠狠地揍了一拳。受到这出人意料的粗暴一击,成步堂不禁痛呼了一声,感到鼻梁折了,有温热的东西从鼻孔里冒出来。刑警长年累月磨练出来的力道可不是说着玩的。
     然而糸锯没有停手。他冲着另一边脸再次出拳,这次让成步堂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像条丧家犬般躺在地上呼咳着。居酒屋里一片寂静,老板娘恐惧地看着他们。
     「你之前有多对不起夫人,不管有多过分,自己还是默不作声地看过去了,」糸锯粗声粗气地大吼,「但你现在的样子,真是令人无比火大!软弱成这个样子,简直让人奇怪为什么夫人会嫁给你!夫人生了病,你还有心情在外面喝酒,到处找人哭诉,像没断奶的孩子似的令人作呕!只知道喊着没法补偿了,却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试着对她好一点!你这样的傻瓜、混蛋,真是让我糸锯也看不下去了!若说你曾经是御剑检察官的恋人,不,就算说你曾经是御剑检察官的相识,都觉得是侮辱了御剑检察官的名字!」
     他说的话,成步堂一句也无法反驳。糸锯最忠厚,最易被人欺负,却也将这个世界看得最清。十年前他遭受的痛苦丝毫不亚于成步堂,但比起成步堂,他做的事情真是好多了。即使终其一生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刑警,他也是情愿,只要不去改变他的准则。
     成步堂擦着嘴角的血站起来,一时间想起妻和龙也的面庞,又是一阵难以遏制的痛苦。糸锯的每一句话都在逼迫他看向他一直回避着的事实,他在每一句话里看到了自己是个多么懦弱和卑劣的男人。那说得过于正确……明明自己一直都是了解的,却一直不去正视,真是最可怕的人类了。
     糸锯甩门而去。成步堂坐回到桌前,瞪那酒瓶瞪了半晌,默默地将两人份的酒钱压在没动过的酒瓶之下,跌跌撞撞地走出去找最近的便利店买绊创膏。找了个公共卫生间处理了伤势之后,他踌躇了几分钟,提着公事包回到事务所,重新过了一遍手头的案子之后,披着西装外套在阁楼的沙发上囫囵过了一夜。
     转天他的熊猫眼把下属们吓得够呛。硬撑着一身的酸痛早早赢下了庭审,他径直从法院搭上回家的电车,中间没有任何的耽搁,唯有在妻喜爱的店子里买了草莓蛋糕,欢天喜地地提回家。
     即便是妻的良性肿瘤切除手术过后,他也没在外面喝夜酒了。
 
     他与妻的结婚纪念日,便是御剑检察官的忌日。然而他过了十年的忌日,却从未有一天与妻共度结婚纪念日的。这一年他闲在家里,妻把他的黑西装取出来,他却微笑着挂回去。妻坐在沙发里打着毛衣,疑惑地望着他。美贯和龙也牵着狗出去玩了,家里便是几乎异常的静谧。
     「今天不去了,」成步堂轻声说,坐下在妻的身边,拿起那卷毛线团慢慢地卷着。
     妻什么话也没说。茶几上摆着两人神前婚礼的纪念照,两个人的面容都是惨白,妻的红唇艳得刺目。成步堂把照片拿过来,似乎怀念地看着那照片,说: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嘴上沾上你的口红,怎么也抹不掉。」
     妻轻轻嗤笑了一声。当年的事情,无论是悲是喜,现在回忆起来都只有滑稽可笑了。成步堂也随着她笑了,然后把相框翻至背面,把更换相片的开关打开,从那结婚照的背面取出另一张相片。妻不禁侧目看了一眼,然而那照片的内容他们都已是十分熟悉了。
     成步堂笑着,把那照片拿出来,最后一次翻到正面来看了看,然后把那照片从中间撕开,将碎片叠起来,再撕开,直到撕得粉碎。
     妻惊得停下了打毛衣的针。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成步堂牵过她的手,去吻她的双唇,那是十年来的第二次。这一次没有鲜艳的唇色,没有忌讳般的白无垢。两人之间相隔的,就只有十年来积累起来的一段长长的时光。
     随他去吧,无论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他发现得太晚了。其实唯一重要的,只有双目之前的现实而已。其实早在十年前,御剑就想要传达给他了吧。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然而成步堂一直没有理解。这样说起来,自己是多么有愧称为是御剑的恋人啊。不如说,他只是在以那样的名号自居罢了。自己现在,是妻的丈夫。在那之外,再无其他。成步堂松开手,将手里相片的碎屑放了下来。
     在那之前,相片上映出的是年轻检察官英俊的身影。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微微欠身,带着温柔的微笑掀起了新娘的白纱,在那双唇之上印着一个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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