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十点钟走进暮色街十二号(三)

统合了一下,决定不向官能小说那方向发展。(……但这篇仍然少不了情感方面的话题,毕竟这故事就是要讲这件事……天呐。)

………………最扯的事情又发生了,上、中之后接个三,我这个毛病能不能改了……


特里斯坦仍拿不准自己在这时候急匆匆地刷碗究竟是不是在逃避现实。总之,他不再去管大家的行装是否整齐,而是放任门厅里传来磕磕碰碰、相互抱怨的声音,杰兰特和加拉德不停地在楼梯上下跑来跑去,似乎总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再向行李里塞点东西。

「特里,」凯在门厅里喊起来,「我们要走啦!」

他明白凯的言下之意是:你不来和我们道别吗?——或者说,只是有点虚弱的:来和我们道个别吧!凯没有叫帕西瓦和莫德烈的名字,想必是知道这个分别的场景不大需要他们,但他们总是——哦,总是希望特里斯坦在这里的。

之前他们还没搬进十二号的时候,只有一个很小的门厅,所以也不用谁这么扯起嗓子来嚷嚷,大家只需要挤在门垫前匆匆忙忙把鞋套上、确保不把书包拿错,就能接到靠在门边的特里斯坦递过来的午餐袋和只言片语,多数时候还有一个吻。这个吻是一个规矩,因为博斯和特里斯坦的母亲都曾有这样吻别的习惯,他们似乎便认定这件事可以营造出一种亲情的氛围。哪怕是杰兰特这样的小混账,特里斯坦也会在他的额头上吻一下的。

但自从搬来十二号,他们还没有如此道别过,因为连杰兰特和加拉德都快要长到去读大学的时候了,他们一直处在各自奔忙的状态。此外,这幢大房子的门太多,他们可以蹑手蹑脚地在其中自由来去;而特里斯坦似乎终于学会乐享这份睁只眼闭只眼的清闲,在兄弟们穿梭往来的时候只懒洋洋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招呼。

不过,现在凯这样叫他,他虽然已经站在橱柜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特里,亲爱的特里,」杰兰特抱着他的吉他箱风风火火地冲下楼来,直接奔进起居室,隔着餐台向特里斯坦伸长脖子,「哦,好久都没这样了是不是?我和加拉德可是直到建国纪念日才会回来呢!来吧,跟我们道个别。」

特里斯坦手上依旧用厨巾擦着盘子上的水渍,双眼瞪着杰兰特,发现时隔多年之后,自己的真实想法还是要在这嬉皮笑脸小子的额头上狠敲,而不是印个吻。尽管那是个成长得日愈像是石膏塑像的漂亮前额,光滑、洁白而宽阔。

所以他显得有些没好气地丢下盘子,从餐台后绕出来,拉过藏在杰兰特身后的加拉德,拨开他额前细软的发丝,轻轻吻了一下。他低头看着那对盈满泪水的眼睛,迅速丢弃了脸上那种装出来的烦躁,对他这个最腼腆温柔的弟弟笑了笑。不知是加拉德先抱住了他还是他先下意识地揽过加拉德,他温和地抚摸着加拉德后脑勺上的柔软头发,就连这只小雏鸟都已经长到他的鼻头那样高了。他们很快就将成长为不能依赖任何事物的约兰家男孩。

「要看好杰兰特。」特里斯坦低声对加拉德说,「也要提防他。明白吗?」

加拉德颤抖着点了点头,特里斯坦给了他三秒钟时间,就放开他,仔细端详着那个通红的鼻子,不禁又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这不公平!」杰兰特马上凑过来,用手指戳着自己用力鼓起来的半边脸颊,「特里,是我先跑过来的!」

特里斯坦把他额前轻盈蓬松的金发掀起来,吻了那个额头,还有下面藏着的无数个不为人知的坏主意。「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跑过来。」他低声说,「看在小加拉德的份上,杰兰特·约兰。」

他收回下颌,眼看着杰兰特眯起了那对深蓝色的眼睛。他在吉他箱后紧紧按住杰兰特左手尾指上的戒指的时候,对方的手指像被火烫了一般猛地打了个颤。

「是啊,看在加拉德的份上,特里斯坦哥哥。」杰兰特直起身,用另一只手拉住吉他箱肩带,几乎不动嘴唇地嗫嚅道。

特里斯坦最后看了他一眼,放开手,杰兰特揽过加拉德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向旁边让过去,凯一手各提着两个袋子,丁零当啷地拥抱了一下特里斯坦。

「好啦,凯,欢迎回家吃饭,但要事先说一声。」特里斯坦有些无奈地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路上慢点开,时间还来得及。」

「没问题。」凯露齿一笑。

特里斯坦拍了拍他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博斯正拎着手提包走下楼梯,看着挤成一团的几个弟弟,微微挑起了眉毛。

「你的好弟弟们总是在最没必要的地方循规蹈矩。」特里斯坦远远地看着博斯耸起肩膀,「快出发吧,十分钟后三街路口会堵成过期的泡发木耳,不要让我的早起白费。」

「你不是刚刚说时间还来得及嘛,」凯皱起脸说。

「开出三街区是一个概念,被困在里面就是另一个概念了。你们直接穿着外出鞋踩进室内我还没说什么,小莫可是每天穿着袜子在这里跑来跑去的!……天呐,你们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门厅再次乱哄哄地嘈杂起来,博斯宽容地站在高两阶的楼梯上看着他的弟弟们慌慌张张地从大门鱼贯而出,特里斯坦则是靠在楼梯下的杂物间门口叹气。轻飘飘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博斯和特里斯坦回头看去,只见莫德烈跑到博斯身后的那阶楼梯上,用手撑起身体,把那张圆圆的脸从楼梯扶手上方探出去,特里斯坦眼疾手快地扶稳他,在他的额头上印下那个被任性地索求着的亲吻。

「怎么了,小莫,你也要出门吗?」特里斯坦笑着问。

莫德烈抿起嘴摇了摇头,看也不看门厅一眼,就蹬蹬蹬地又跑回楼上去了。

凯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透过门框可见一缕愉悦的晨光洒在十二号门口雪白的橡木平台上,那种光彩使人不禁有些目眩。特里斯坦叹了口气,慢慢地伸展他的身体,现在他真的觉得有些困了,仿佛方才真正度过那个漫漫长夜一样。

从楼梯上面,博斯的手伸下来。那只左手拇指上面,银色的指环清晰可见。特里斯坦望着那只手,想起了上次会议他亲吻这只戒指的事情。在昨天夜里,他似乎也啮咬过这根手指的。他心不在焉地望了它一会儿,慢慢地伸出右手执住它,但是还没等他将嘴唇贴过去,博斯就握住了他的手,猛然将他拉近,让他不得不正面朝向博斯。

博斯本来就比他高几厘米,此时站在两级台阶上,看起来更像一个浮在云端的存在。他愣愣地望向博斯,而博斯正微微歪头看着他,那神情让他想起了——加拉德、凯、莫德烈。那被细框眼镜圈住的深思视线,就仿佛在揣摩他究竟会亲吻在哪里似的。……成年前吻额、成年后贴面,特里斯坦的母亲是这样教他的。一直以来,他也是这样做的。

他同样还记得,在博斯度过十八岁生日之后的转天早晨,他别扭地在博斯脸颊上贴了一下,脸上就火辣辣地红了一片。到了凯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和凯却都像很习惯这件事一样。第一次和帕西瓦告别的时候,对方的身体僵硬得像在冰箱里冻过三天的火鸡。不过,莫德烈说他盼望长大的唯一原因就只有这件事。

但是当博斯——当他们所有人把姓都改掉的时候,他是否应该再次更改习惯呢?对你的主人,吻纹章、戒指、或拇指……唯有这一点他不能确信,因为这事情是他从母亲的门缝里窥见的。母亲没有教给他这一条,大概是因为她希望、或相信,他是定能成为一家之主的人。要么就是想让他远离这一切,去南方做一个普通人。

想起这件事,他的心脏古怪地一动;尤其是现在他已经不再跟随母亲的姓氏了。

他的手还被博斯握着,他看了看博斯的双眼,又看了看博斯拇指上的戒指。是他的错觉吗?在那一瞬间,他觉得博斯的眼神——即便是在镜片的掩映之下——也稍微有些暗淡下去了。但是,还没有待他完全看清楚,博斯就把头探下来,特里斯坦仍然有点错愕地思考着这个吻的含义,可是博斯已经吻在他的唇上了。那个吻比这个早上所有的吻都柔软,因为唇部的皮肤敏感、脆弱,而且泛着一点温暖的、特别的、全然不同于身体其它部位所沾染的人造日化产品的味道。特里斯坦错开角度重新吻上去,他们的舌尖亲密地交错在一起,他不禁在博斯的手中收紧了手指。

没有太久,因为一定不能太久。特里斯坦强迫自己离开这种连接,他将身体收回去的时候,觉得自己咽下的唾液完全是另一个人的味道,这种奇怪的味觉加剧了非现实的感受,只有这个盛夏清晨催人发汗的温度让他不得不理解,一切定然是真实发生着的。博斯轻轻地放开了他的手,他猛地将它收了回去,有些局促不安地揉捏着手指。

「明年见,」他心烦意乱地说着,有些厌恶自己声音里的那丝颤抖。

出于一些已经商定好的原因,他们认为博斯每年只回来一次比较合宜,毕竟——大家打趣道,特里斯坦总是张口闭口就提到贷款——在新光年市度过新年假期的想法是有点危险的。

博斯挺直身体,重新将领带拉正,低头看着特里斯坦。很难看出他究竟在想什么,但可以明显地看出他正平静地把一些话语咽回去。

「再见,特里。」

特里斯坦突然发现自己正在用力地捏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那个看不见的红色宝石在他的想象中凶狠地摩擦着他的皮肉,他用力地调整呼吸,向博斯甩在身后的那扇黑色铸铁门走去。隔着整片花园,他眯起眼睛看着博斯走进那台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黑色厢式车。凯正趴在车门旁做最后的打点,因为看到特里斯坦走到门口而伸出长长的手臂对他挥舞。他笑了笑,他的弟弟们把那些深茶色的车窗玻璃摇下来对他招手,他无声地挥别他们,然后就阖上了暮色街十二号的大门。

他还记得博斯第一次离开家去上大学的情形。那时他才十七岁,单纯得有点可笑,而且还很放肆。十九岁的博斯与现在相比,也是年轻、滑稽和玩世不恭的。他们挤在维因市区边缘的那个小开间里,你一言我一语地描绘着暮色街十二号的蓝图——那时他们还没决定就要住在暮色街,也完全不知道十二号将是一片多么奢侈的地皮——但是,七间卧室、一个书房、一个宽敞的起居室,那是早就决定好的。柔软的长沙发要能够容纳他们在铺洒而下的北部阳光中舒适地打鼾,也是那时就定下的。新学期开始以前,也是这样一个夜短得令人成日昏昏欲睡的七月,他们交换了彼此的童贞。就在那张破旧的、弹簧疲惫地吱呀作响的海绵沙发上,博斯解开了他的衬衫,而他发现那双从来都很利索的手僵硬地在他的纽扣上打着滑。他有点想哭,但在那种情况下可没办法哭出来,所以他就去抠博斯的领带结,笑容模仿着他记忆中那美丽而憔悴的、花枝乱颤的母亲。博斯拉上灯,牵着他的手走向那张窄小的、很勉强才能挤下两个人的床,从身后吻着他肩骨外凸的后背,那时他才十七岁。

博斯离开之后,他仍旧心不在焉地坐城铁上学、放学、做功课,回到了他的文学社,一边听着那些酸溜溜的青少年长诗一边用美术社落下的铅笔头给诗集画封面。他想念起莉莉,他母亲生前亲信的女佣,他给她写了封邮件,莉莉欢天喜地地邀他来家里吃顿便饭。她现在有了个胖墩墩的女儿,这女娃和她那平庸而腼腆的父亲一样面色红润,脸颊上毫无来由地泛着光亮。很能理解,特里斯坦想,莉莉的厨艺是绝妙的,她可是伺候过伊芙·帕利亚那条挑剔舌头的女佣——他记得母亲去世前只想吃莉莉做的冰酒糟冻。即便她的肾脏已经很差了……

他回到市郊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开间后,会抱着博斯用过的枕头,对着窗外轰鸣的城铁铁轨,回忆美好的伊芙·帕利亚的一切,包括她温柔而优雅地亲吻他稚嫩的前额。「特里斯坦·帕利亚,」她总是兴高采烈地叫着说,「我真高兴!你遗传了我漂亮的鼻头。」其实鼻梁也是像她的。据莉莉评判,他的眼窝现今长得同伊芙「一模一样」。

是的,据他所知,他很像伊芙·帕利亚。所以,他不是很像博斯·菲纳列。他不知道菲纳列夫人长什么样子,所以就对博斯那个和他完全不像的鼻子很感兴趣。「我没那么像我母亲,」博斯总是淡淡地说,「因此,或许更像那个人吧。」

所以他想,他丢魂一样地将自己的所有交付给博斯·菲纳列,是否就像自己的母亲如飞蛾扑火般将生命点燃给他们的父亲一样?难道他会与母亲相像到这种地步吗?在将脸颊埋进博斯的枕头、手指难以抑制地触摸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他会歇斯底里地将自己按进那个伊芙·帕利亚形状的模具。她曾经有十二套最华美、最柔软、最动人心魄的睡袍,而他呢?……他没有一时一刻能将自己从欲求中释放出来,不止从十七岁的那个夏夜,而是在他缄默不言地跟在博斯那对布满磨痕的旧布洛克鞋后的那一刻就开始了。那时,他比博斯还高两公分。


心里删删写写,最后还是没写他们在新光年第一个房子的事情,不过我能预感到下一p我一定会写了。写了维因的那段时期我已经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我排除万难,终究理出了一段正确的时间线,推剧情真是比写故事难太多……)

甚至写了写美丽的伊芙·帕利亚,特里的妈妈着实是很漂亮的,我得说那应当算一种标致的美丽,像帕西瓦的妈妈和杰兰特的妈妈则是多少有点魔性的女子……

就别提万恶的正室了,正室当然是最美的(neta精神)

特里之所以那么的妈,就因为他是莉莉带大的,他的食谱都来自莉莉……啊……上帝保佑伟大的妈妈们吧,她们用美妙的食物喂饱我们。

现在比较尴尬的就是帕西瓦和其他兄弟的联系太远,有时候觉得他怎么像是另一个集团的角色呢,就很纠结……不过事实上他也真的和其他几位没什么接触,他的大梁子就是博斯,但我又怎么可能用博斯的视角写故事!(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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