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我们仍受困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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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尽量完全地呈现自己还有另一个意义:就是完全抛弃我在这些年间无意捡起、或有意塑造的某种「人设」。我不认为建立人设是件错误的事情,世界需要人们各司其职才能持续运转,但是慢慢习惯了这种人设社会、并且在进入任何平台时都将这件事放在第一位,无疑对创作是非常有害的。现在我也很难说自己的「自我」究竟是什么,但是至少在这里时,再一次尝试毫无顾忌的表达吧。

不知道我所追逐的「矫饰」和我所探寻的「真我」,究竟能不能最终达成一个让彼此心悦诚服的和解。

……

——2020.3.18《HERE IT IS》

我翻到这篇博文,我很惊异于它的精准、直白和预见性。

(毕竟我是那种以创作为垃圾桶,扔完就跑不敢负责的很渣的垃圾生产者)

从这个角度来讲我真的很应该感谢这个小小的个人网站。


将近三年之后Lofter终于再一次激起众怒;其实我没太理解它为什么会激起众怒,我一直淡淡地怀疑创作者们对AI的理解有一些微妙的偏颇(很合情合理,但不够准确)。

当然我其实也没理解为什么它激起众怒,这里我不是怀疑、而是确信大多数沉湎于SNS的创作者已经失去了对自我的把控(我不愿说这是批判,但确实极不赞成)。

我对2020年2月27号发生的那件事一直抱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首先当然早就越过了「这事都能发生」的诧异期,经过社会和体制的锤炼我已经明白此地可以发生任何事,无论最烂的事还是最好的事;其次是每次想到所谓的「27号是新浪微博创作者冲kpi的关键期所以逢27必跳」这个都市传说,就会质疑大家莫非没有察觉到「227」也是某种未知的群体在酿制舆论吗?最后不得不讲,我对「带着镣铐跳舞」这个词已经厌恶到了极致,蹲大牢就好好蹲,要跳舞就好好跳,又想吃牢饭又想博喝彩,虽对婊子不敬但这确实是在毫无意义地立牌坊。别老用这种想法苛求自己、甚至以此为傲。

(我的意思是:你要搞明白自己的主体到底是带着镣铐,还是在跳舞。)

这都是那件事的相关,今天我们要说另件事,但我不认为这两件事毫无关系。

2020年我们失去的是创作的自由。2023年我们失去的是创作的自我。

而这两件事的失去,都发生在「你真的允许它离开」的情况下。

事实就是我当年连夜搬到外站来,三年间又换主体又换托管商的,虽不算太折腾可必然是没有用平台方便,但获得了一片无垠的自由的创作天地,和如影随形而来的各方面技能的提升。

而「自我」?

我一直认为能支撑创作者一直进行创作的自尊是「信任独一无二的自我」。闭门造车算是某种程度的实践,但更有益的方式当然是放眼世界博采众长、对自己的创作去芜存菁、对后来者和模仿者报以山高不怕攀的宽容及傲慢。

创作的先来者和后来者的关系就像自然与人。只看你的世界观究竟是人定胜天还是自然大象。

我想大多数创作者的焦虑来源于害怕被后来者超越吧。

所以无论是一直存在的年龄焦虑,还是前几年对抄袭和借鉴的敏感严判(后日进化成亲妈眼神),还是最近对AI「融图」的认定,都是因为感觉自己的辛苦和劳作成为了后人一举登天的垫脚石。

到这里就会引出一个个体差十分鲜明的问句:

你费劲心力雕琢的「自我」就是这样廉价的、能被任何人随意挪用的东西吗?

对任何创作者而言都像是侮辱一般的问题,事实上,对像网易Lofter这样的大手平台和被他们完全驯化的用户,回答当然是「是」。

因为资本家的本质是资本积累,资本是我们这些真实的创作者辛苦劳作的成果(当然,网易可能并不这么想;他们会认为他们的资本才不是那些优秀的作品,而是作者的金字招牌下倒贴而来的用户)。为了最大化地产生和占有剩余价值,AI是他们的最优、而且是唯一选。

SNS、尤其是简中互联网内的SNS,在我看来就是一个教化的天堂。法律和法规、数据与流量,共同塑造了「成功」的标准模板,并且引人前赴后继地趋之若鹜。所以再无真诚、再无真实。

但要知文如其人是颠扑不破的定理,我们在海量的文字里不断露出马脚,每天被包裹在这极端信息化的世界里,眼见似乎全为虚幻,但那只言片语下泄露出的一个个灵魂的碎片,在我看来极为现实。

那「一切都如此虚伪」的现实。

为追逐潮流而写的文字、为博取数字而画的图片,是为了「用户」们存在的。这些都是标准模板下的叙事,看似活色生香实则味同嚼蜡。创作者变得不再珍惜自己的作品,不再重视自己最原始的创作欲和创作动力,滥用才华、冲破底线,完全依附用户的反馈而活,甚至对数据的珍惜远远胜过了对创作的执着。我想这样的创作,自然毫无自我可言。

能够被AI取代的创作,舍他其谁。

陷入这样的游戏,除了全盘皆输别无他法。

在他们无比自如地夺走我的自由时,我就明白他们终有一天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我的自我。而失去这些的创作还剩什么呢?我要让自己的创作从三维降至二维、甚至一维吗?于是我逃开了,放弃了我的人设和数字,交出了所有的荣誉感和获得感,来到一片无人的旷野上对着空气大喊大叫,而且快乐地相信总会有人听到我这最真实的声音,而且不求条件地与我同频共振着。

事实上,如果有谁读到这里,我很开心你做到了这一步。

不管你现在怀着的是怎样的心情,但至少你真的读到了这里。我想,或许不一定是同频,但你一定与我共振着。不管是赞同、反对、疑惑还是愤怒,但赤裸裸的我真的给你留下了一点东西,不是吗?

我想这种最纯粹、最无敌的喜悦,是一百万句赞美也无可匹敌的(别误会,人被夸当然会高兴,只是真的真的,不会有这样高兴)。

诚然这是种精神胜利,但我认为对于一个状态极不安定的创作者而言,精神能够胜利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至少是能让你快乐地多活几年的事情。

(当然了,早死也没什么根本性的不好。但如果做不到寻死又必须很痛苦地活着,就实属一台勤劳的温室气体制造机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个体误差,但搞创作要「耐得住寂寞」这个说法,我是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这已经不是久远的那个年代,你在稿纸上书写,投稿,把在编辑窗外等,等回信、等修改、等反响、等稿费。也更不是隔壁日本曾经的那样,默默地搭建简陋的个人站,设密、暗号、一箩筐心照不宣的灰色规则。

现在没有人认为谁应该耐得住寂寞,卧薪尝胆已经涉嫌PUA宣传,我们要交流——呐喊——并且单行道般地走向成功。

没什么错,但在我看来,也太耐不住寂寞。

顾虑太多的狭隘创作空间、自愿为市场牺牲的创作自我,这是个糟粕横流的时代。更糟糕的是,人与人(或说用户与用户)之间的距离太近,以至于这些糟粕非常自如地在我们的世界里顺利流通起来。

说来好笑,虽然我是个纯粹都市出生成长的坚定的大城市拥护者,但在精神上,我跟那些放归深山野林的自然爱好者没什么两样。

事实上,我对大城市的爱也并非出自于对钢筋水泥秩序法则的偏好,而是因为更欣赏那多彩的道德、丰富的性格、真实的欲念——无比切实的丛林生态。

我希望所有人的灵魂能更自由、更无所顾忌、更独特地在无限的原野上驰骋。

我们需要创作,并不是因为创作平台提供了相对便利的环境。

我们需要交流,但社交网络一定不会是我们生活交际的全部。

只是因为我们发自内心地想做一些事、并且偶尔需要一些真挚的共鸣而已。

就像此时此刻我正做着的这事。

 

 

当时因为227的灵感我甚至捏出了一个oc,或许会有人记得,他——也就是当今常夏的孔雀公爵——的故事在这里。当然作为我的oc,他拥有我全部的真挚的爱和一点点毫无造作的嫌弃,而且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在2020年2月27日面对着简中同人滑铁卢的自己究竟直面着的是什么。

资本的玩弄、制度的滥用、懒政、子虚乌有的自由、对个人意志的一切否定与嘲笑。

我不会再认为雍鸣——我那毫无才华、受尽挫折、不够聪慧却又很执着的白银优,有任何一点与那件事相关。

他只是我过度浪漫化的脑内蔷薇园里平凡盛开着的一朵憔悴的小花而已。

《三年后我们仍受困于此》有一个想法

  1. 从我开始高强度上网的时候 个站已经不太流行了 大家只是拥有着复数个社交平台(信息茧房) 我只是模糊地感受到了“不同的平台似乎承担着不同的功能 就像人体不同的器官一样” 看完您的这篇我忽然有点醒悟 这只是把一整块连续的表达欲切割成了不同的形状以装进各个社交平台中而已()个站也许才是最无拘束 也最接近真实的作者的形态?(抱歉 我被驯化得有点太久了

    ((没有在个站留过言 不知道唐突留言会不会有些越界 但是真的很喜欢看您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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